89、番外(上)_垂髫娇娇
笔趣阁 > 垂髫娇娇 > 89、番外(上)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89、番外(上)

  三月天仍裹挟着凉意,夜里烧着银炭,不觉多冷,清晨坐起,除了身下那处尚有余温,榻的两侧如冰窖一般,冻得人直打哆嗦。

  流音进屋唤她起身,白念蜷着身子,左右滚了两圈,将自己紧紧裹在锦被内,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眸子:“外头实在太冷了。”

  因着昨日见了某人,同流音说话时仍带着撒娇的语气。

  流音的手搭在金钩处,挽起垂落的帐帘:“小姐,今日可是进宫面圣的日子,断不能起晚了,失了礼数。”

  白念扯着被沿,遮住自己的脑袋。她自然记得今天是甚么日子,心里也有分寸,眼下时辰尚早,早朝兴许都尚未散去,至少还能贪眠一刻的时辰。

  倒是流音显得急切,一直催促着她,实在没辙了,才诱哄着说道:“小侯爷今日也会奉旨入宫。小姐若是去的早,兴许还能在宫门外碰着。”

  白念露出脑袋,好看的眸子弯成月牙儿,将所有的心思都显露在面上。

  三月初七那日,祁荀回了绥阳,同她一道祭拜父母。回城时,她才听乔元均提及,虽说西梁大军连战连捷,击溃了胡庸最后防线,可大军中仍需做许多善后的事宜,祁荀原是抽不开身的。回绥阳前几日,整个人不分昼夜地处理军务,待一切安排妥当了,这才率先一人回了绥阳。

  军中将士兴许不知他匆忙赶回绥阳的原因,直至那日他跪在将军碑前,如释重负地说出那番话,白念才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他这些年为宁家、为她所做的一切。

  “说起来我还未好好谢他。”

  白念接过流音手里的衣物,衣物熏了香,柔软暖和,驱走几分寒意。今日入宫,总不能像往常穿得随意,正巧前几日齐丽阁送来新制的春衣,上袄是浅粉色的织锦对襟,下裙是水蓝色的金丝马面。金色纹样有些华贵,好在裙色稍压了一头,倒显得娴静脱俗。

  开春的时候,风雪止了,天儿也不见得有多暖和,街上的行人却一应穿上新衣,春衣较冬日略显轻薄,穿在身上也不御寒,可她们早早丢了手笼,肩上也不披斗篷了,整个人光鲜俏丽,比袖口的绣样还要精巧。

  白念垂下毡帘,自顾紧了紧脖颈处的绒毛:“怎么捱得住的。”

  说完,才见同样怕凉的流音也穿得单薄,她稍稍怔愣,随即就明白了过来。

  “我说你今日怎么浑然一副急切切地模样,想必丛昱也一块儿回来了吧。”

  流音不自在地拨弄着自己的指头,不知声了。

  马车停在朱红的宫墙前,流音拂开轿帘,转身搀扶着白念下来。不过是一会子功夫,浅粉的袄子上原先还搭着暖和的斗篷,下马车时,却只见白腻的脖颈裸露在外。

  流音好意提醒了一回,说是宫道狭长,冷得刺骨,白念摇了摇脑袋,发髻上的银钗也随之晃了晃:“不冷。披着斗篷,揣着暖炉,闷得慌。”

  禁中巍峨森严,金顶朱墙,皆是权利的象征。淮公公一早候在宫外,白念甫一下车,他便弓着身子迎了上去。

  这是白念头一回入宫,有些惶恐。幼时柳氏请过教习规矩的嬷嬷,嬷嬷只教她如何得体周全,却未教她宫内的礼数。入宫前,阿爹特地请了早年在宫内当差的嬷嬷,倒是学了几日,只可惜学得匆忙,至如今仍有些不太熟稔。

  淮公公轻笑道:“姑娘不必紧张,一应依照你平日的礼数来。圣上待人宽厚,不会责怪的。”

  白念“诶”了一声,紧紧跟在淮公公的后头。

  延英殿内,崇文帝正同人弈棋。错综复杂地棋盘上摆满红黑不一的棋子,他以手轻叩棋盘,悠然开口道:“这回又要讨甚么嘉赏?”

  祁荀气定神闲地盯着棋盘上,几乎未经思考,脱口而出道:“姻缘。”

  崇文帝一早料到,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一下,嘴上却明知故问:“哦?哪家姑娘?”

  “白家姑娘,白念。”

  崇文帝“啧”了一下,有意为难他:“这可不好办阿。”

  祁荀知其是玩笑话,却也乐意顺着他的话说道:“文大人的罪证是臣集齐的,宁远将军攻克胡庸的遗愿是臣完成的,圣上若不应允,那臣这几年岂不是白忙活一场?”

  崇文帝捋着胡子笑了声:“先前怎不见你邀功,如今要求姻缘了,倒是尽数列举出来。”

  他从未细数过自己的功勋,朝臣皆以为他狂放,不拘这些。崇文帝也这么认为,今日一提,才知好钢用在刀刃上,时候到了,他便讨债来了。

  “你可知朝中有不少适婚的儿郎,听闻白家姑娘尚未婚配,都上赶着巴结讨好。”

  确实听祁玥提过,自打宁家洗刷冤屈,京中多了好些觊觎白念的人。只不过祁玥的原话更夸张些。

  祁荀悠悠地推着面前的棋子,手底的“卒”已越过楚河,只进不退:“哪里轮得着他们。”

  说话间,白念淮公公推门而入,同崇文帝说了几句话。崇文帝瞥了一眼祁荀,有询问之意。祁荀拂了拂衣袖,拱手道:“棋还未下完,臣不能走。”崇文帝后知后觉自己中了圈套,素来不爱弈棋的人,下朝后却自告奋勇地要陪他预期。

  “怪不得说要陪朕弈棋,拿这当幌子,陪你的心仪的姑娘呢?”

  祁荀点了下头:“她头一回入宫,心里没底,我在这儿,她能踏实些。”

  崇文帝剜了他一眼,随后摆手召白念入殿。

  白念入殿后,依照嬷嬷教习的规矩行事,眼神落在自己的鞋面,不敢胡看乱瞟。崇文帝瞧出她紧张,便说不拘礼数,没甚么规矩,教她直起身来说话,她方敢抬眸,露出一双水盈的眸子。

  站在一侧的男子轻咳了一声,白念应声望去,祁荀身着绯色圆领袍服,腰间挂着银鱼袋,她从未见过祁荀穿戴官服的模样,平日所见,一应全是深色衣裳,色彩并不鲜丽。今日也是托品阶的福,才能瞧见他说绯色衣袍的模样。

  意气风发、气宇不凡,有股子鲜衣怒马少年时的意味。

  二人互望了一眼,白念心里顿时安稳不少,拧巴在一块儿的手指也随之松开。

  圣上只说了几句感叹伤怀的话,也没多余的话。他擅长同朝臣打交道,后院女眷的事向来都是皇后料理。

  祁荀本想陪着白念一同面见皇后,可惜后宫妃嫔众多,他一外臣,实在不便,只好留在延英殿下未完的棋局。

  皇后郭氏,并非名门闺秀。崇文帝窘困曾在郭府石阶上小憩,郭氏心善,予他温饱,又给了活命的银两,他心里记着这些恩惠,自立为王时便登府求娶,更是在称帝那日,力排众议,给了她中宫的尊荣。

  郭氏也是随着崇文帝见过风浪吃过苦头的人,她面上沉稳端庄,内心却柔软豁达。白念来时有些发怵,当真见了,反倒坦然许多。

  入座后,白念也不再拘谨,想起侯夫人的话,便开门见山地说:“念念自走失生了场大病,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记忆自那场病起更是记不得了。这段时日,我大多从旁人口中提及母亲,可若说起模样,却因时间久远,谁也无法描说清楚。我听侯夫人说,皇后娘娘同我母亲是旧识,还幸存着我母亲的画像,不知娘娘能否给我个恩赐,好教我瞧瞧母亲的容貌?”

  郭氏唤来侍女吩咐了几句,不多时便见侍女捧着檀木制成的画轴走了上来。

  檀香能辟湿濡,画卷亦有宫人打理,毫无破损。白念跪坐在皇后身侧,一双眼紧着画轴徐徐往下。

  都说将军夫人生得琼姿花貌,亲眼见了才知所言不虚。西梁的画师惯爱用写意的笔触,画卷中的人虽只寥寥勾画,却能见其风骨才情。

  白念怔怔地摩挲着画像,所有的构想落在画卷上,像是画师画出了活生生的人。血缘这东西当真是奇妙,有那么一瞬竟可以横亘生死。

  ·

  白念同皇后聊了多久,祁荀便陪着崇文帝弈了多久的棋。出延英殿时,天色将暗,起了凉风。

  祁荀等在出宫的必经之路,负手盯着纵深的宫道。远远瞧见白念的身影,便从丛昱那儿接过黑色斗篷,疾走几步,替她披上。

  “方才在殿内我便想说,这么冷的天,何不多穿些。”

  白念乖觉地站着,任由祁荀替她系绳:“入宫时不觉得冷,谁料晚间突然变天。你不是在陪圣上弈棋吗?怎么会在这儿?”

  系紧斗篷,祁荀顺势替她理了理被斗篷压住的发丝:“在这儿等你。想你一出来便能瞧见我。”

  祁荀本身就不藏掖自己的情感,尤其这回从黄沙白骨里来,见多了生离死别,愈发珍惜眼前人。

  趁着黑夜,他一把将人拥入怀中,怀中的姑娘挣扎了一会儿,提醒着他:“这是禁中。”

  他走时正是盛夏,回时已是翌年谷雨前后。往常几年也有一连几月战事未休的时候,却都不如这次心有牵挂。

  好闻的香气在鼻尖弥漫,祁荀双臂愈发收紧:“有圣上赐婚的旨意在,怕什么?”

  白念也不曾想到,在皇后那儿坐了一会儿子的功夫,祁荀竟将赐婚的旨意求来了。

  其实婚嫁一事,早在军营的时候,祁荀就同她提过。她那时沦落在外,居无定所,阿爹也是生死未卜,寻不着踪迹,一连串的遭遇压得她喘不过气来,哪有甚么操办喜事的念头。

  眼下却不一样,近几日好事连连,胡庸溃败,阿爹在绥阳重立家业,自己的身世有了着落,回过头一想,好似当真到了宜嫁娶的时候。

  可婚嫁是极其复杂繁琐的过程,他这厢才从应郓回来,理应好好休整一番再做打算,左右不急于这几天,也不知他为何这般匆忙。

  二人并肩而走,瞭望的角楼飞檐上悬着一轮清月,月色的余辉铺洒在狭长的宫道,将二人的身形拉得颀长。

  祁荀侧首去瞧身边的姑娘,又伸出手来,同她十指相扣:“我许久没有这么安生地赏过清月了。你可知应郓疆域辽阔,原本应该是赏月的佳地,可我守城时,抬首瞧见的不是明月,而是森寒的剑影刀光。”

  白念迎上他的视线,忽然明白他为何匆忙请旨赐婚,她悄然收紧掌心,眼底带着笑意:“好。”

  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p1seo.com。笔趣阁手机版:https://m.p1seo.com

『点此报错』『加入书签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