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2、家宴_垂髫娇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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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2、家宴

  白念醒时,昏头晕脑。一股陌生的香气四处溢散,她头疼地蹙着细眉,连唤几声流音无果,只好她撑着床榻,支起身子。

  羽睫在面上扑扇了几下,酸涩的眸子缓缓掀开。屋内香炉生烟,屏风玉立,乍一瞧很难瞧出身处何处。

  视线顺着屋子环视,却见墙面上贴了不少香艳奢靡的笔墨丹青。

  白念登时清醒大半,垂首去瞧自己的衣物。

  衣物完整无缺,只是月白色的中衣外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绢纱。

  她火急火燎地趿鞋推门,一推门,正巧有一双男女依偎着向前。

  那男子瞥见白念,眸底泛光。他醉醺醺地推开怀里的软玉,摇摇晃晃地朝白念走来。

  “美人儿。”

  男子长臂一挥,顺势将白念揽在怀里。

  白念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去咬他的手臂。她咬得狠了些,随着男子破口大骂,舌尖血腥味渐浓。

  趁他甩手怒目的空档,白念立马进屋,以背抵门。

  外边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清清楚楚地传入耳里。

  “装什么清高,入了花楼,还想着如何立牌坊?”

  “我劝你识相些,跟了我,是迟早的事。”

  白念浑身颤抖着,手心发凉。她死死地咬着下唇,终于明白,自己已然入了狼巢虎穴。

  过了好一会儿,有人前来相劝,外边的声音渐渐轻了。白念鼻尖红红,她缩成一团,环膝低啜,眸底蓄满了眼泪。

  饶是不愿相信,到了这个地步,白念也不得不直面心底的猜疑。

  柳氏待柳詹好,压根不是顾及姑侄之情。她早该想到,十余年不相往来,便是中秋团圆夜,也从未听柳氏提起尚有亲眷在世,这般生分的情意,纵使碰面难免会有些疏冷。

  可柳詹一入府,柳氏就满脸堆笑,无微不至地照料。

  若是单尽地主之谊,未免过于热情。

  直至柳詹脱口而出唤了声‘阿娘’,而后是柳氏说的‘十二年’。

  白念这些年来的疑惑顿时迎刃而解。

  她不是没料到,只是不愿相信。

  毕竟白行水不在永宁,她想要的温情只能从柳氏身上索取。二人即便不是血肉至亲,可她们处在同一屋檐之下,整整十二年。

  十二年阿,冰棱都捂热了,可阿娘的心,却是怎么也捂不热。

  白念肩膀轻颤,到底是绷不住了,眼泪一滴滴地往下落。

  半晌,屋门被推开。

  白念起身拿起插花的瓷瓶,警惕地朝外望去。

  这花楼多得是陈正端这样的纨绔。然而,陈正端尚且会顾及两家颜面有所犹豫,她一朝被卖入花楼,从此往后,甚么颜面身份,统统都得抛开。

  在这里,再无人顾及她。

  宣平侯府聚满了人。

  祁家一共三房,祁展年作为嫡长子,早早承袭爵位。二房主君祁穆膝下一儿一女,皆比祁荀年幼。三房祁镇有一子,因祁镇成家较晚,屋里小公子唯有七岁。

  难得侯府家宴,三代齐聚一堂。

  老夫人坐在高位,慈眉善目。余下的人照辈份排列开来,皆规规矩矩地请安问候。

  至孙辈,轮到祁荀时,老夫人才发觉堂内少了一人。“大哥哥呢?”

  祁玥以手肘撞祁二公子,乌黑的眸子瞪得浑圆,脑袋左右摇晃着:“不是说昨日便回来了吗?”

  祁玥是祁家唯一的姑娘,平日里没少得宠。祁钰摁住她不断晃动的脑袋,示意她规矩些。

  老夫人看在眼里,不由地笑了声:“今日家宴,无需这般拘谨。玥丫头有话要说?”

  祁玥是个直爽的性子,她左顾右盼没看见祁荀,只好开口问道:“怎么没瞧见大哥哥?”

  这都一年未见了,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自是要缠着他教自己一些手脚功夫。

  祁展年气得吹了吹胡须:“说是朝中有事耽搁了,得晚上一两个时辰,教我们无需等他。”

  祁玥扬了扬下巴:“男儿志在四方,心怀天下,大伯伯怎可气堂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?。”

  闻言,哄堂大笑。

  一句话夸了两人,祁展年的寡欢的眉目也随之舒展开来。

  “二弟,你瞧瞧。生个姑娘多好,小嘴蜜甜,不给你惹事,还时时暖心窝。玥儿这丫头打小机灵,眼下也快十五了吧,往后不知便宜了哪家公子?”

  祁玥一听,脸上爬满红晕,瞧着有些眉目。

  “哟,该不会已有心仪之人了?”

  她立马转移话题道:“大伯伯就知笑话我。听闻堂哥此行回京,还带回个姑娘呢,怎也不见您提起?”

  也不知从何时起,祁荀的婚事成了祁家的一块心病。回回有家宴小聚,总有亲眷好友问及此事。

  今日也是如此。

  “荀儿将姑娘带回绥阳了?”老夫人眉开眼笑地抚掌。

  老夫人上了年纪,又是拎得清的性子。自打三房有了家室,府里的大小事,她都放任儿孙辈的接管,自己则是呆在后院赏赏花养养鱼,时间久了,外边发生甚么事,差不多得晚上一段时间才能传入她耳里。

  祁荀回来,她倒是听说了,只不知他此行还带回一个姑娘。

  “既是打永宁带来的,小姑娘的亲眷必然没跟在身侧。大房,你遣个知礼数的侍婢去问候一番,瞧瞧可有甚么不妥帖的,可不能亏待了人家。”

  侯夫人颔首道:“儿媳已将绿珠遣去,想来一会就该回来了。”

 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日头西斜,黄澄澄的余晖铺了满院。

  绿珠小步快走地迈进屋子,附耳侯夫人孟氏说了几句话。

  孟氏眉头微蹙,对上老夫人问话的神情后,立马露出一个笑意:“是赵姑娘前来拜访。”

  祁展年扯了扯自家夫人的衣袖,轻咳了一声:“他不是说,不让我们见吗?”

  孟氏点头:“诚然如此。可眼下,却是赵姑娘自己提出来的。”

  说起来,特地登门拜访也算是尽足礼数,无可厚非。可她总觉得这位赵家姑娘过于心急。

  一个不让见,一个却说甚么也要登门,如此瞧来,二人意见不拢,不太合拍。

  可人既然来了,她这个当家主母,自是要将她照料得当。

  她吩咐绿珠道:“快去请进来。”

  京兆府。

  时任京兆尹的曾励头疼地理着桌案上的呈文。

  短短几日,太子囤兵谋逆,好端端地绥阳登时陷入水深火热。圣上大怒,下令彻查,这事原先归于大理寺管,只是此事事态严重,光凭大理寺也摸不透整座京城。

  京兆府管辖京城片区,且不受约束,但凡证据确凿的罪证,便可当堂判死刑。

  这事落在曾励头上,他只能日夜颠倒地逐一细查。祁荀把玩着白玉瓷盏,眼神落在莹润通畅的杯檐处。

  “我不过打探一桩三日前的小案,用不了大人多少时间。”

  倒不是曾励不肯据实相告,只是私兵一事事出突然,他匆忙接手,原先手里头的案件只好暂时积压,一拖再拖。

  祁荀要查的那桩案子,他实在是记不起来了。

  “小侯爷,京兆府这几日连夜忙于私兵一事,您说的这桩案子还未细查呢。”

  祁荀起身,负手而立。他又不是瞎子,怎会不知京兆府忙碌。

  可大家查案的头绪似乎都出了错,以为太子谋逆一事背后定后党争使然。是以太子羽翼下的老臣谋士,皆被抄家缉拿,无一幸免。

  然而圣上身体健朗,且无半点改立东宫的意向,太子为何要以性命做赌?

  但凡与太子走得亲近的,几乎是朝中秉节持重的老臣,他们如何不知,在西梁外患未除之际发动内乱,无疑是将整个西梁推向深渊。

  党争固然有,可这些文人最重气节。他们断不会在此时弃江山安稳于不顾,目光短浅地贪一时荣华。

  如此说来,教太子殿下谋逆的,定是心怀不轨、唯恐天下不乱之人。

  祁荀在查此案时,偶然发现三日前的一桩案件。

  击鼓鸣冤之人乃一寻常妇人,状告长安街环采楼一位妓子,说这妓子包藏祸心、蛊惑她的丈夫,使他丈夫夜不归宿,身心俱憔。

  “小侯爷,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,这一没偷抢二没伤杀,也不知是谁将此案接下的。”

  祁荀皱了皱眉:“那妇人可还说她的丈夫眼底乌青浓郁,走路时头重脚轻,心浮气虚?”

  曾励眯眼回想了一会儿:“好像确是如此。”

  “那近段时日太子殿下身体欠安,东宫那处没少花费心神。你且将殿下的病症同那妇人的相比对,便知我为何要查这桩小案了。”

  闻言,曾励恍然大悟。

  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,挪眼去瞧眼前通身华贵的男人。

  祁荀是宣平侯府的小侯爷,自幼金银不愁,身份勋贵。偏他不是个安分承爵的,几年前应郓告急,圣上无可用之材,祁荀不惜忤逆老侯爷的意愿,自请驻守应郓。

  这一去,众人皆以为十几岁的少年狼烟大话,此行注定凶多吉少,有去无回。可谁也没料到,应郓那等苦寒之地,他非但熬了过去,还带着累累战功显赫归来。

  原先瞧不起他的,转口夸他是天生的将帅之才。

  今日一番话,曾励才恍然明白,有些人天资聪颖,老天赏饭,依照祁荀的才干本事,莫说行军打仗,便是谋个文官,也定能闯出一番天地。

  可他偏偏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。

  曾励抹了抹汗,登时肃然起敬。

  “本官这就着人前去细查。方才照顾不周,怠慢了小侯爷。本官这还有些上好的茶水,小侯爷不妨坐下喝盏?”

  祁荀没有接话,在等曾励理呈文的那段时间,他已足足喝了大半壶的茶水。

  再喝下去,侯府的家宴怕是一筷也不吃下了。

  不吃也便算了,只他不埋首用膳,干坐在那,难免成为‘众矢之的’。

  “曾大人好意,我该日再来拜访。”

  祁荀刚迈出京兆府,就见丛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。

  “不是教你去永宁吗?怎还没动身?”

  丛昱喘着气:“方才绿珠姑娘来了一趟客栈,赵姑娘随她去了。”

  祁荀皱起眉头,心里一阵焦躁。

  “去了哪?侯府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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