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、旧事_垂髫娇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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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、旧事

  白念的病不出三天便好得差不多了,只早春的气候反复无常,她晨时起时,喉间仍是微微泛疼。

  沈语安开了调和身子的药方,流音一帖不差地给她服下。除此之外,后厨入口的膳食也稍作更改。

  春宜补酸,调以滑甘,她这几日所用的膳食皆带着一股酸溜溜的醋味。

  只是白念喜甜,酸苦的东西吃多了,难免想吃些甜食。

  正巧李长安听闻她卧病在床,特意着底下的人送来些德源堂的糕点。

  适逢祁荀在院内修剪矮木,糕点先是落入他的手里,而后再转递于白念。

  白念瞧着眼馋,正想偷摸着吃上一口,糕点才沾上双唇,流音便端着褐色的汤药怒气冲冲地盯着她。

  白念举了举手里的糕点,讪讪地说道:“人家好意送来的,不吃一些岂不浪费?”

  还未等流音开口,祁荀便伸手指着瓷碗里的汤药:“这药也是沈姑娘好意送来的,小姐不喝岂不浪费?”

  白念被他堵得哑口无言,只得闷闷不乐地放下糕点。

  一碗汤药入喉,白念的小脸皱成一团,她长吁了一口气,记起前几日赵婉登府探病一事。

  “阿寻,你说赵婉怎变了个人似的?瞧见你竟还有些怕,可是你平日肃着一张脸不常笑的缘故?”祁荀愣了一瞬,像是从未在意过此事:“大约是吧。”

  “我瞧她登府致歉倒是颇有诚意,你怎想的?”

  他是没料到小姑娘对此事如此上心。只是这事无关痛痒,他没那胡乱想的功夫。

  祁荀潦草敷衍道:“我的想法很重要吗?”

  白念飞快点头:“自是重要的。”

  小姑娘脱口而出的‘重要’,反倒教他为之一怔。

  见他默不作声,白念还以为自己将他逼得紧了:“其实原不原谅的全在你自己,没有人能左右你的想法。我这么问,也只是关心你罢了。”

  不是道歉便能换来原谅的。

  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。

  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。

  祁荀抬了抬眼尾,故意将她的话重复道:“哦。小姐关心我。”

  方才嘴快,说得时候不觉有怪,陡然被眼前的男人单拎出来,细品之下,好像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白念抿了抿嘴,拔高声音道:“你是我亲买来的,自是上心些。旁得无需多想!”

  事实上祁荀也并未多想,他这几日忙于调查十二年前的旧事,余下的功夫尽给白府打杂了,哪有时间胡思乱想。

  他这般逗小姑娘,也只是扯开话题,不想就方才的事往下说罢了。

  祁荀走后,流音才记起一桩事:“小姐,先前您日日梦魇,一梦魇便开始说胡话,且您说的尽都是甚么‘哥哥’的,奴婢没听明白,小姐何时多出个兄长来了?”

  莫说流音不明白,就连白念自己也是云里雾里,记不清楚。

  “我何曾喊过哥哥了,是不是你听岔了呀?”

  流音摇头:“先前也以为是奴婢听左了,可小姐喊了不止一回。如今想来,便是半年前发热,小姐也曾这般喊过。”

  白念没有将流音的话放在心上,她轻点了下流音的额间:“这么说,我只需染上风寒,便能凭空多个哥哥出来?还有这等好事?”

  白府从来只有她一个孩子,空空荡荡、冷冷清清,她倒是希望有兄长宠她护她呢。

  是夜月朗风清,星子眨眼窥探人间。

  祁荀见到丛昱时,他的身侧还站着一六旬老人。丛昱躬身行礼,那老人一见他的神态,立马有样学样地俯首作揖。

  “主子。这便是十二年前在军营管理马厩的马倌,江少元。”

  被提及名字的江少元立马垂首,灰白的胡须上下抖动:“见过小侯爷。”

  祁荀右手微抬,示意他直身回话。

  “我只问你一事,应郓战乱前夕,你可在马厩见过甚么可疑之人?”

  江少元无亲无故,孑然一人在应郓呆了大半辈子,应郓于他而言是再熟稔不过的地方,可他偏在十二年前应郓战败后,请辞离去,个中缘由,无人知晓。

  听祁荀这般问,江少元瞳孔骤缩,藏于袖口的不受控制地轻颤几下。

  这些动作无不落入祁荀眼里。

  “我之所以问这些话,定然是发觉事有蹊跷。依照宁远将军的身手,何故会从马上摔落下来?”

  江少元双眼浑浊,鼻尖翕动,他双手作揖,声音哑哑道:“小侯爷问错人了,这事老奴怎会知晓。”

  祁荀轻笑了一声,面上带笑,说话时戾气十足:“宁远将军一生戎马,身先士卒,最后却落得个血染沙场、家破人亡的下场。将军府一夜被烧,火光滔天,将军夫人命丧火海,面目全非。就连府里三岁大小的小小姐也没了踪影,至今都下落未明。”

  他每说一句,江少元的眸子便清明一分,十二年的旧事恍若近在眼前。“往先十二年你选择缄口不言,无人怪你,也未曾派人来打搅你。我同你一样,虽一早疑心宁远将军惨死一事,却没甚么翻出风浪的本事。但如今却不同了。”

  江少元长叹了一口气,眼神落在檐下高悬的大红灯笼上。

  灯笼虽亮着,可烛火微弱,光凭这一星半点的光亮,哪能照亮整个昏天暗地的黑夜呢?

  “事情已然落定,圣上也以‘意外’盖棺定论。小侯爷,老奴规劝你一句,圣意难违,既是圣上不愿深查,那这世间便无第二种说法。”

  言罢,江少元要走,祁荀也并未拦他。眼瞧着就要问出些话来,丛昱站在身后,当真着急:“主子,您就这么放他走了?”

  祁荀瞥了他一眼,端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。

  江少元的言外之意还不够明显吗?宁远将军一事显然还有第二种说法。

  江少元年事高,平生所历之事自是要比祁荀多些。他何尝不知事有蹊跷,可圣上既选择尘封往事,自也不会再听信旁人说的话。

  他当年便是瞧中这点,心如心灰,这才请辞,离开待了大半生的应郓。

  只是,今时不同往日。

  圣上先前不愿深查,眼下却是说不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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